“人一辈子能做个不后悔的决定不容易，祝贺你。”父亲洗了手出来用手肘抵抵我的肩，“吃饭。”
“你后悔了？”是乔姨。
四周突然静下来，我清楚地听见钟摆摇晃的声音。
“我？”父亲那种轻蔑的口气又回来了。
那呼之欲出的往事一下子被硬性沉入谷底，无功而返。我暗暗叹口气，同时松口气，看来这个乔姨也并不是很了解我父亲。希晟磬是什么人？你能奢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你又能逼迫他承认什么？
在他的观念里，他根本从来没错过。
“不迟，我们也洗洗手吃饭好吗？”我蹲下来，装着大哥哥的模样摸摸她的头。
小女孩眼睛动都没动，根本不看我，我不相信她没有听见，只是她不愿意理我。我很尴尬，以为是自己叫错了名字。——不迟？也是，哪个正常父母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亏我想得出来，以为现实生活是武侠剧。
“念希，你自己先吃，不要管她。”乔姨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似乎不愿意我碰她女儿。
我犹豫着刚直起身，那小女孩忽然也站起来，抱了我一下，手臂刚刚环得上我的腰。
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她大概总有十一二岁了——没等我有什么反应，她已经跑走了，跑到整个屋子离我最远的一个角落坐下来，面对着墙。
现在她的后背完整地对着我，白色的连衣裙，衣后襟有一块不甚协调的深蓝——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她不是喜欢我，她只是和别的孩子不同。
那块深蓝色的补丁上赫然写着：乔不迟，十一岁，孤独症儿童，后面跟着的是住址和家人联系电话——她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父亲看我愣住了，又低声嚷了句‘吃饭’，似乎是将军压抑着愠怒的命令，说完自己去领不迟了。
我想不迟根本对刚才抱她上楼的这个人没印象，出于本能的反抗，很剧烈，刚才那种温柔和顺与世无争的样子一下子不见了。
父亲只是把左脸凑上去，像递一件东西似的：“这边也挠一下，就好去吃饭了。”
乔姨背对着我，悄悄用手抹了下脸，我想她是哭了。父亲今天的表现可谓见所未见，惊艳地足矣记入史册。
——我从来不知道，希晟磬还可以当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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