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精灵

作者: ZUI_哀尔 字数:2610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只会帮你这一次。”陌蓝无力的抬起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眼前这个正跪在自己面前的银杉女子。

  今晚的夜空较比平时更为漆黑,繁星也更为闪亮。陌蓝依稀记得小时候,精灵族的族长就时常喜欢在这样的夜晚,坐在精灵族最古老的一座宫殿前的水晶台阶上,一手揽着自己,一手揽着比自己稍长两岁的姐姐,给她们讲许多流传至今的故事。那些故事中有关于神界的,有关于人界的,还有关于自己从小生长的精灵一族······陌蓝也不知道那些故事是族长自己编来为了哄两个年幼孩童的,还是真的切切实实就发生在久远的时代。很多故事的内容已经记不大真切了。

  但是陌蓝还是可以清楚的记得精灵族族长的样子,岁月的刻刀已在她曾经姣好的面容上无情的留下了数道斑驳的痕迹。她是那样的老。陌蓝叫她婆婆。

  曾经听闻起一些精灵族的前辈们说起族长年轻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总之,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年轻时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美得不染凡尘。这样美好的女子会让天下所有的男子为之倾倒,这个亘古不变的定理当然也无疑的发生在了族长的身上。再后来,她当上了精灵族的族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其中的原委没有谁能具体讲得出来,所以陌蓝在断续的传闻中一直对婆婆曾经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很感兴趣。

  那个时候,陌蓝八十岁,她的姐姐陌绫八十二岁。

  陌蓝八十岁以前的记忆里大多都是姐姐和婆婆。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她和陌绫都是从小就被婆婆带大的。对父母的唯一记忆也是来源于婆婆的口述中,婆婆说她们的父母在她们出生不久就病逝了,仿佛是得了一种什么怪病。每每提到自己的父母,陌蓝都会注意到婆婆脸上隐忍的泪光,所以她一般不会主动提起父母的事。反倒是陌绫,对父母的死颇为好奇,经常向婆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每次这个时候,陌蓝都会向陌绫使眼色,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了。

  陌蓝和陌绫的性子从小就大相径庭,陌蓝活泼善良,总是喜欢替别人着想。而陌绫则是属于沉稳要强的类型,相比来说更为自己考虑得多一些。

  那个时候婆婆经常抚摸着她们柔顺的头发说,精灵族和神族都是离繁星最近的地方,而且它们互相离得也很近,近到只隔了一条星河。星河的那边就是神族。它们共享着一片星空,从这两个位置看繁星是最美的······每次在讲到这的时候,婆婆都会激动的留下两行清泪,然后用已布满皱纹的手背悄悄地拭去。这个并不像故事的故事陌蓝经常会听婆婆讲起,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婆婆是真的喜欢夜晚坐在水晶台阶上看星空吧。

  陌蓝第一次见到外界者是在自己二百八十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陌绫已经整整三百岁了。

  精灵族对于年龄划分是有严格界限的。三百岁就像是一条成熟的分界线,相当于人界中成年与未成年的分界点。三百岁之前的精灵还只是保持着小孩子的样子,而超过三百岁的精灵已经蜕变成了成年时的样子。不论是容貌还是形体,都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尤其是在能力方面,更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所以当陌蓝还维持着小孩子的样子听婆婆继续讲那些陈年的往事时,陌绫已经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特殊灵器——女王的绫绸,而且已经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受族长所下派的任务了。

  从那时起,陌蓝和陌绫就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形影不离了。

  陌蓝记得那一阵子只要是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地看到陌绫在花园内独自修行。飘洒的丝绸不停的幻变成各种柔软的武器,席卷着暴戾的杀气最终回到陌绫的手中。陌蓝也数不清自己偷看了多少次,但每次看到陌绫站在‘女王的绫绸’散发出的杀气的中间时,她就会害怕的捂着嘴。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太小了,根本没接触过战斗。直到在她也接到了婆婆下派给她的任务时。

  那一年,陌蓝三百岁,在人界来说相当于算是成年了。她已经在慢慢的学着操控塔罗牌预测不远的未来了,而陌绫已经身经百战,并且可以熟练的驾驭‘女王的绫绸’了。

  那是她人生中接到的第一次任务。第一次目睹了战争,第一次知晓并运用了自己的天赋,第一次遇到了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

  无数个第一次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让陌蓝清楚的意识到,离开精灵族的时刻到了。这不仅是因为她后来从婆婆那里接到的任务,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去做一些事情,一些于她而言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那个时候,陌蓝三百零一岁,距离自己第一次接受任务过了整整一年。而陌绫,早已离开了精灵族。

  当陌蓝站在精灵族的城门口时,她仿佛又回到了不满一年之前陌绫离开的那天。那天的精灵族竟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那是陌蓝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雪。

  精灵族是从来不下雪的,反正在陌蓝的记忆里从没看到过精灵族下雪。

  从前在婆婆的故事中,自己虽然数次幻想过雪的样子,但怎么都是缺乏了一些真实的触感。所以在第一片雪花飘下的时候,陌蓝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掌,轻轻地握了握。雪花很快的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滑下。

  掌心微凉。心也一样。

  陌蓝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个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大喊,可刚发出的声音很快就消散在呼呼作响的风中。而她始终没看到离开的人的正面。陌蓝揉了揉被风吹迷的眼睛,她觉得喉咙也有些干。

  后来她回去从婆婆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冗长的故事。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听到婆婆讲故事,而且这个故事她从来没听过。因为这是关于陌绫的。婆婆说陌绫的离开是因为近日她经常偷偷的去跑去魔界,每个族里都是有明确规定自己的族人是不得在未经本族之长的允许下私自踏足其他界的。如果是神界也就算了,神界与精灵族向来交好。可陌绫偏偏留恋于魔界。而那时候的神界和精灵族又是刚与魔界平息战火不久,所以精灵族的长老们都觉得陌绫是私交恶魔背叛全族,就联名要求婆婆将陌绫流放出精灵族。

  陌蓝已经忘记了在陌绫走的那一天,自己站在城门前多久。她一直看着那个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听故事,可如今却离自己渐行渐远的人。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觉得这说不好会成为她们姐妹之间的诀别,直到一千年以后她和陌绫的第一次相遇。

  陌蓝从回忆中收回了思绪。她站在城门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精灵族,这是她待了三百零一年的家乡,充满着无数回忆又单调的地方。一切如故,也许这里的一切并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改变分毫,这里将依旧草长莺飞,落英缤纷。

  当时间的指针定格在此刻,这一刻与一年前陌绫离开时的场景交叠在一起回放在陌蓝的脑海里。她依旧斜瞥到了城门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此刻正站着一个人,她看向陌蓝这边。她是那样的老,老到连泪水落下后依旧会有少许留在她满布的皱纹中。

  那个人,陌蓝叫她婆婆。

  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年前婆婆也来过。

  那个陌蓝站的位置,陌绫也曾站在那里。

  陌蓝离开的那天,精灵族没再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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