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倚着被垛，头蜷蜷着，脖颈有点痛。手里拿着的书被灯光照得发白，字迹模糊。右手拄着炕，把腚往里挪挪，身子坐直。外屋，妈妈刷了锅，走到房后，和爸爸说话。哥哥那屋，传来小云路咯咯的笑。嫂子蓝采玉说：“你再笑！再笑打你！”云路又嘻嘻地笑。姐姐福华刚才还在柜边照镜子梳头，现在没有了，可能上福岩家去看电视了。
书擎在腿上，两只手展开。里面的故事好精彩，一段接一段。……是中午，在灵山盖房子，看见苏玉坤躺在树底下翻，叫福革抢来的。上面讲了好多外面世界的事，现在看的是一篇讲连塔一个姑娘，在家里因为父母管得严，跑到广州去了，以后被黑道上人弄到香港。她一直瞒着家里人在做不要脸的营生，却挣了不少钱。她在学校念书的妹妹看见姐姐过得潇洒，也写信要跟姐姐去。姐姐良心未泯，不让妹妹去。一次，在给一帮黑人船员做服务时，被一伙人折磨而死。
外边的世界是迷人的。前几天，福革晚上到苏玉坤家去玩，碰见他妹妹苏玉朵，还和她说了两句话。以前，福革和玉朵，还有二哥福军现在黄了的对象宝青都是一班学生，可是，前年秋天初中毕业了，福革和宝青就不念了，也没考上高中。而玉朵、张蔓丽她们还在学校念书。其实，福革老上苏玉坤家玩，一方面是两个人在一起干活，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机会和玉朵见见面。好像从小学五六年级，就暗暗喜欢上她了。本以为初中毕业后，她也会考不上高中，谁知道她竟高了几分，考上了。不过，听苏玉坤的意思，他爸爸苏老帽也不愿意女儿出去念书，想叫她下来帮着做活，挣钱，只是她哥哥苏玉轮和苏玉坤一再劝阻，才没让玉朵缀学。那天听了后，福革也在一旁说：“对啊，她能念进去，就让她念呗。”他说的是心里话吗？
手捻着书页，沙沙地。这一页看完了，再翻过去一页。下一章是：“山谷枪声”。看来，又是一桩刑事案件。……脖子蜷得疼。后面的被垛有些矮，枕头放在顶上，没拿下来。要是拿到腰后面垫着就好了。……后门口，有人走进来，说：“小三啊，你二哥呢？”是妈妈梅枫春走进来。福革坐直身子，要欠起来拿枕头，说：“我没看见啊。刚才吃过饭，往街上走了，不是上福岩家了吧？”福岩家在东边隔着祁福升家一个院子，和福革家十分要好。他家也有好几个孩子，和福革福华都差不多。也许二哥又去找福岩坐着说话了吧？妈妈站在门口，穿着碎花短袖褂，说：“你别看了，我看你二哥没上福岩家，他是不是上下边子了？”下边子？上中厢了？去那儿去干什么？还去找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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