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道不清的温柔,讲不出的可笑

作者: 宁彦 字数:3315

  空城孤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清莲苑’,又梳洗了一番。

  半湿的发丝披垂下来,濡湿浸染了素白的儒袍,自从来到冰凌以后,她再也没有穿过女装了,她日日以男子的身份示人,有时连她都会忘记自己本来是个女儿身。

  屏退了左右,她又在梨花木做的博古架上取出了一支碧玉所制的笛子,剔透无垢的玉笛拿在手中,让人清心凝神的清凉从手心传来。

  她将笛子放置在几案的一侧,又将两张写着满满的字的宣纸铺放在几案上,她坐了下来,从袖子掏出了一片同是美玉所制的叶子,她将它噙在唇边,吹出了悠长的笛声。

  鹦鹉闻声而来,它落在了几案上,对着她眨了眨眼,又开始在宣纸上游走了起来,它的前脚走到某些字体上面的时候就会多踩一脚,空城孤影边吹着‘玉叶’,边执笔,用本子将其一一记了下来。

  别以为这里是东方未名的地盘,就没有她施展拳脚的时候!

  虽然这鹦鹉的真正主人不是她,但在这里它只会听她的话!这是一只十分之有灵性的鹦鹉,哼,那些自大的男人总是揪着一帮人来窥视她,还以为多了不起!她用一只鹦鹉便能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但这等一心二用的方法,不,应该是一心四用,她一边用嘴巴吹着‘玉叶’,一边用眼睛看着它的举动,一边用手快速地记录,还要一边警惕着屋子外的举动。这样的做法不但伤神,还会对身体有所影响,人的神经一旦使用的厉害,就像是越拉越紧的弦,随时会崩断。若不是她暗中练得一身功夫,这身体恐怕早已挨不住了吧!!

  虽然,她将所有的人都缱出了清莲苑,可是清莲苑外面呢?东方未名又会派多少在外面把守着呢?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当她是贼,她又何尝不是当他做敌人。

  如他之前所言,他们很像,性格很像。也许就是因为太像,太了解对方,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毁灭对方。他们都非善类,也没半点情感可言,哪怕再能了解,哪怕再能理解,都是不能信任的。谁会相信随时叛变(翻脸)的人的呢?他不会!她也不会!

  很快,鹦鹉便‘把话给讲完了’。

  刚好一曲罢,她将‘玉叶’拿了开来。

  “去‘告诉’他,血、大赛、凶。”她看着它,命令的说了句。哪怕它再有灵性,一下子记住太多话也是不可能的,即使能记住,要是它回去‘说’得太多太详细,只会更易遭受怀疑,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鹦鹉似乎听懂了一样,对她点了点头,便展开翅膀扑扑地飞了出去。

  空城孤影嗤笑,东方未名以为她就没有探子么?他以为她养的宠物会那么轻易听他的话么?要真是这样,那她就不是空城孤影了!她可是从来不养白眼狼的!这一点倒是跟东方未名有所不同。

  对于他来说,她跟鹦鹉一样,不过是他的宠物,最大的不同,便是她能替他解决很多‘麻烦’,而鹦鹉只能帮他‘打探’到一些含糊的信息。

  她看着方才所记下的信息,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但她并没有半点的失神,而是很干脆地将页子撕了下来,凑到正在灼灼燃烧着的烛芯旁,火很快点燃了纸张,迅速地蔓延,她利索地将燃烧着的纸扔进火盘。

  她将‘玉叶’放回了袖中,很速度了收起了几案上的纸张,拿起玉笛,吹奏起有些凄楚的曲目。

  鹦鹉回去报信,相信东方未名很快便会赶过来,作为他最得力的‘棋子’,若她受伤还瞒住他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要么就是证明她‘另外’干了别的、他不知道的事情;要么就是她一个不好,他的计划便会被打乱。这两种都是他所后怕,也是最为提防的。

  这些年,她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得罪的人那么多。可以说,现在在冰凌国恨她的人比恨东方未名的人还多!他可是真真切切地几乎将所有的产业,都交到了她的手上的!他知道,要不这么做,是给不了她这种人足够的信任的,表皮功夫是骗不过她的!但是,他的心腹却依旧是他的心腹,即使平日里他们都是在与她共事,但忠心得始终是他!

  可这一次,空城孤影却低估了他的速度。

  东方未名用飞一样的速度来到了清莲苑,他大步走到了她的寝室外,砰的一声,粗鲁地踹开了门。

  她不禁一惊,她的曲子吹了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呢!

  “你倒是很有闲心!”他走了过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眼底露出复杂得让人猜不透的思绪。

  她放下了玉笛,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有事?”

  他蹙着眉头,瞪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有些不太正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视线落在了她的袖子上,果然见其袖子上染上了几点艳红!方才,那只鹦鹉跟他说什么‘伤伤伤’的,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她一向都不会瞒着他,可是,又有谁能担保这其中的真实性呢?

  所以,他来了,用着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的速度。

  他一向散漫淡定,又几何这般心急过?

  他的心情也是很不好,可谓是五味参杂,她为何要瞒他?她不该瞒着他的,无论什么事情!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撩起了她的长袖,因为常在外办事,她的皮肤并不算怎么白皙,但是那道长长的伤痕攀爬在小臂上,仍然显得狰狞无比,鲜红的液体细细地渗出,血迹斑驳了伤痕。

  他的目光暗了暗,“为何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她笑道,平静无波的眸光与他相对,清澈地眼神,让他看不出虚假。

  可就这样的眼神,却让他惊心动魄,连呼吸也迟疑了一下。

  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却收紧了几分,痛得她‘嘶’了一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又松开了手,熟路地找到了装着药物的柜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翻抄了起来。

  她看着他有些焦虑的背影,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这是怀疑到她了吗?可是,他现在又在干什么呢?不是应该想办法除去她的吗?

  即使她死了,她留下的恩怨,怎么也是算不到他这里来的,毕竟他们本就没有关系,而且,这些年在仗着他的权势横行作恶的人,是她而不是他,所有的决定都取决于她,所以哪怕他重新接手,也没人会将帐算在他的头上的!再且,他可是海王的儿子,又有谁敢动他?!

  比起合作伙伴,她跟他的关系更像是在唱戏的戏子,她唱黑脸,他唱红脸。他们对外界演戏,也在对对方做戏。

  东方未名找来了一瓶药粉,跟一块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

  他捉住她的手,用手绢替她拭擦着伤口上的血,力度轻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却也并没多想。现在的他,只是想好好地替她处理这伤口,仅此而已。

  空城孤影垂眸看着小心翼翼替自己处理伤口的他,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小心得似乎像是在拭擦着无价的珍藏品一样,他的手几乎有些微微的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握住她手腕的手,手心冒出了一些冷汗,黏糊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地心悸,他竟然在紧张!!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她并非他所珍视的东西,也不是他所珍惜的人。他们相互之间来来去去也不过是在利用而已。

  可是,眼前的他,那如履薄冰的温柔,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若他真的如此在乎,他又为何处处防备呢?

  东方,你真是个可笑的人。

  你将我推向风头浪尖,做你的盾牌、工具;让我去参加危机四伏的比赛,将我亮在天下人面前,你明明知道,那样我不但会招人恨,还会遭人暗杀;你日夜提防着我,又将我玩弄在掌心,必要时好将我捏死。这样痛恨我的你,此时此刻的温柔与心疼到底该要有多么可笑?

  空城孤影在心里百般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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